青铜炉里的一柱香已经燃到了尾,最后一缕烟雾垂死着挣扎出来,争取在空气中留下自己最后的遗像。
孤辰与明昊双双跪在阿爹面前,两支竹签分别捏在他们冷到冒汗的手心里。
竹签上,一支写着左,一支写着右。
阿爹身后的案台上,肃穆地摆着两只造型古朴的三足青瓷酒爵,透明的液体在里面按兵不动,烛光落在上头,亮得绝望而刺眼。
豆大的汗珠从明昊额头落下来,握在手里的“右”差点就被他无法控制的手碎尸万段。
阿爹长长地叹了口气,从两兄弟之间走过,抛下一句:“还有一晚上,你们若有什么话想讲一讲,不要浪费。”
明天就是他们的生辰,可是,今晚,阿爹清楚地向他们宣布,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能过“生辰”,属于另一个人的,是“死忌”。
阿爹要他们沐浴焚香,虔诚跪拜,然后抽走他手里的两只竹签。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阿爹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身后的两杯酒,左边无毒,右边剧毒。
孤辰只听到自己的心喀嚓响了一下,摇曳的烛光把眼前的一切都摇晃成了扭曲的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他只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后,明昊就成了一个刻在墓碑上的名字。有可能连墓碑都不会有。为什么阿爹要对他们痛下杀手?他们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
或许明昊并不是一个多么亲切与称职的哥哥,可是十二年的朝夕相伴,纵然是块木头,也有情谊,何况还是亲亲的双生兄弟。
孤辰试着想了想没有明昊的山庄,怎么想都是难受。有明昊的山庄,有点寂寞,没有明昊的山庄,岂不是更寂寞。最要紧的是,比起自己,明昊更适合留在阿爹身边吧。
睡意是一定没有的,他坐在桌前,握着笔,对着空白的纸想了很久很久,好像有千言万语要从笔尖涌出来,可最后的最后,也只化成了寥寥数字——“我不能再来了。祝好。”
将信笺封入信封,孤辰顶着稀疏黯淡的星子出了家门,一路奔到天星河畔,将信塞到了两块石头之间。
然后,他飞快地离开,一眼都没敢往回看。他怕舍不得。
不过还好,有了王检,小元若再想玩一次桃园结义,人数还是够的。
回到家,万籁俱寂,任何季节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冷的。
他悄悄摸到阿爹的房间前,屏息静气地听了半天,阿爹睡着了,呼噜声隐隐约约。
他呼了口气,又摸到明昊的房前,灯火还亮着,明昊捧着书的剪影投在窗户上,一动不动,像画在上头的墨。以明昊的性格,断然不会抓住自己哭啼悲切,他那么听阿爹的话,即便是让他去死。
孤辰从来没有这么这么的怜悯过明昊。
放置毒酒的房间,黑黝黝地立在山庄的最里头,以前大约是一个小小的佛堂。如今,佛没了,只留了一把将在天明之前斩下来的,看不见的刀。
门没有上锁,黑暗里,两只酒爵握在孤辰的手里,刺骨得很。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永远出局,他去吧。唯一遗憾的是,不知阿豹与小元会送他怎样的生辰礼物。
左与右,调换了位置。命运的神灵们,躲在暗处欣赏他们编织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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