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夏日特别篇-茶国（11）(1/2)
孤辰对时间并不敏感，哪怕咒缚中的一条是四十岁前必须娶妻生子。
他爱不上任何一个人，要不随便去找一个女人来生孩子？以他的姿容与气度，只要愿意，投怀送抱者岂是寥寥。然后，再看她怀胎十月，痛苦分娩，在幸福感刚刚达到顶峰的时候，毒发身亡？
尽管这就是蝎妖繁衍的法则，尽管他家每一代的女人都是这样的结局，他还是不能习以为常。
十五年，不长不短，死在他手里的人，比当初跟随木匠皇帝时杀的人，少多了，也坏多了。
在这个皇帝手里，“人刀”的意义越来越稀薄了，他说，既为天子，当行为磊落。于是孤辰做得最多的事，除了偶尔跟随皇帝微服出巡，便是窝在山庄里，花大把大把的时间，不死心地培植天星果。他用各种方法隔绝自己的毒，希望天星果的种子能生根发芽，哪怕只有一株也行。
这种果子太甜了，可又毫不腻人，舌尖上的每一滴果汁都饱满而幸福。
他无法解释自己对这件事的执着，也许，哪怕是一个活生生的嫩芽，也是给命运之神的一记狠狠的耳光？
不过，他可以闲闲地坐在风平浪静的山庄里伺候植物，皇帝却不能稳稳地坐在龙椅上。
十年灾荒，多地连续三年颗粒无收，饿殍千里，皇帝就算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就算将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出来，也无法让枯竭的田地长出半颗粮食，无法让饿得易子而食的人心平气和，无法让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的暴徒停止趁火打劫的欲望，更无法让关外强敌放弃抢夺汉室天下的野心。如此，天下越发千疮百孔，战火连连。所谓天子，从来拗不过不赏脸的老天。
年过三旬的皇帝，打扮成寻常的客商，坐在江南某处的茶棚里，听茶客们怨声载道，将一腔怒气发泄成统一的“昏君当道”。
他默默地喝着一口涩味的劣等茶，一点都不责怪这些人。他们离皇宫太远，离事实也太远。何况，一个让老百姓吃不饱肚子的皇帝，不管内里缘由如何，被骂也是应该的。
孤辰坐在安全距离之外，头顶上的树荫带来些微的凉意，南方的夏天不比北方炽热，只是闷得难受，感觉总有一口气堵在咽喉，吐不出咽不下，无法言喻的憋屈。
有密奏称，江南某城有人私扣官粮，不肯发放灾区救急，皇帝等不及他人的调查，自己来了。
结果子虚乌有，不过是官场内讧，栽赃嫁祸。皇帝下密令，肇事者，斩立决。其实，皇帝倒希望这件事是真的，起码，打开粮仓不会只看到几只饿死的老鼠。
秘密返京的路上，孤辰第一次从这个刚入壮年的男人脸上，读出了一点疲倦与绝望。
“刚刚的茶太苦了。”皇帝慢慢地走在泥泞的路上，他很少喝酒，爱喝茶。昨天刚下了一场雨，从茶寮到渡头，有很长的距离。皇帝却不肯乘车，要自己走一走，并遣退所有随从，只留孤辰。
他的自言自语，后面的孤辰听得很清楚。
“若配上一颗天星果就好了。”皇帝摇着折扇，清秀的眼睛弯了起来，“对吧，孤辰。”
孤辰嗯了一声。
很快，一场乏味的步行被混乱的吼叫与刀剑相搏的乒乓声打断了。
两拨不明来路的人马在河边打成一团，一方人多，多数身形彪悍，满脸横肉，为首的是个头缠黑巾的独眼男人，另一方人少，个个精瘦的跟没吃饱的猴儿似的，可胜在灵活有力，其中一个身着红衫的女子，手执两把精钢叉，飞鱼似的在敌人之间游动反击，又有一位大汉，肩宽背阔，豹目虬髯，不拿任何武器，只凭一双铁拳从旁协助，眼看着占了上风，将独眼男人杀得节节败退。
孤辰示意皇帝不要靠前。
很快，身受重伤的独眼男人倒地而亡，手下死的死，逃的逃，溃不成军。
红衫女子洋洋得意地收起武器，上前踢了独眼男人一脚。孰料，独眼男人竟是诈死，趁女子毫无防备之时，一跃而起，举刀便刺，女子慌忙朝后一闪，脚下一滑，栽进了翻着白浪的河水里。不过，也没白摔，落水前的瞬间她没忘记拽住独眼男的腰带，一鼓作气把他也带下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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