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抬起头，对上那双精明混浊的眼睛：“公爷懂人心，却不懂自己的儿子。”
顾朗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冷意凸现。
顾柳氏笑道：“太后娘娘这话就太上公爷的心了，谁不知道公爷心疼世子，怕惹了世子的不快，到现在都没再生个一男半女呢。”
沈娇抬眸瞧了她一眼，放在从前，她也许会忌惮这种口是心非的女人，可如今见的多了，早就不以为然了。
“难道在夫人眼里，殿试高中、战功卓绝的顾廷晞，是一个贪图祖上阴德、妄图不劳而获之人？难道夫人不知，如今外人遇见顾廷晞，都已称呼都督，而非世子。”
顾柳氏嘴角笑意更甚，声音却带着威胁：“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廷晞早就想要自立门户，看不上我们公府的门楣了？”
沈娇不禁笑了笑，轻扬下巴：“夫人妄自揣摩上意，倒叫本宫不知所云。”
顾柳氏脸色微变，侧过视线：“妾身不敢。”
哼，好歹还有个太后的头衔护体呢，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叫阵的吗。
没有心思再去斗嘴，她转头看向顾朗：“公爷，据我所知，顾氏人丁单薄、子嗣艰难，顾廷晞已是年轻一辈中职位最高的了，培养了这么多年，就这样放弃岂不可惜？”
顿了顿，又循循善诱道：“更何况，就算不为他，只当是给族中其他少年铺路，也不能舍掉五军都督府吧。”
她不信，顾家能放弃顾廷晞，还能放弃五军都督府的权势。
顾朗神色坦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扬声道：“太后娘娘莫言小瞧了我。我虽然是承袭的祖上之位，也没有多大建树，可忠义两个字，却比谁都记得清。”
说着，递了一份信笺过来。
她打开看时，正是朝中有心人列出的十大罪状。不禁抿唇，到底是迟了一步。
顾朗道：“既然太后娘娘要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这些年，我对小儿确实疏于管教，没想到竟然惹出这么大的祸乱来。如今朝堂震怒，我也实在痛心。还请太后严肃处理，好让他早日改邪归正。”
她听了一半，就没忍住站了起来。硬生生把后边的话听完，才冷冷道：“国公爷好气魄，是本宫格局小了。”
顾朗轻笑一声，“娘娘年纪轻，识人不准也是有的。只要及时纠治，倒也无妨。”
沈娇扭头就走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国公府离开的，只知道心口拔凉拔凉。
当冯时递了顾朗上书的折子后，她的心就更凉了。
折子上写着：顾廷晞吾儿，少不更事，恶行昭著，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请太后务必秉公执法，切勿徇私。
她一把将折子丢在了地上，怒极反笑：“好一个英国公，真是一心为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冯时不慌不忙地从地上捡起折子，悠悠道：“听说顾朗已经从旁支中寻觅合适的青年男子，准备过继到国公夫人名下，当做嫡子养着了。”
她愣了一瞬，冷笑道：“人还没死呢，就开始找下家了？呵，世子的名头能过继，难道五军都督府也能过继？”
冯时微微皱眉，迟疑道：“若真是空出了位子，也未尝不能……这世上本就不是单纯拼能力的，新都督的位子，不论是有苏樱的支持还是张骏崧的助力，都值得一试。”
她冷笑一声，“那倒要祝英国公前途无量、子孙满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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