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小姐在梦里遇着了个身子瘦瘦、头发长长的漂亮背影。
——其实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书生,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唇红齿白的皆是书生,那些青面獠牙的皆是武士,这人生得如此高挑挺拔,正脸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她强忍着悸动的心跳,轻移莲步走上前去,小声唤道:“公子……”
阿涂冷漠地转过脸来,满脸横飞的朱砂妖纹,一双眼角更是开裂得离开,几乎斜飞入鬓。这鬼魅般的模样直接将陈小姐吓得魂飞天外,尖叫一声醒了过来,身上的襦裙与外衫都湿了个彻底。
“终于醒了,睡得可真死,还得我入梦去叫你。”
篝火生得正旺,阿涂掐着指尖,又滴了两颗蜡油进去,火光更盛,映着他一双桃花妙目,光亮灼人。
陈小姐听见了声音,连忙自干草堆上撑起身子,一抬眼,便又见到了梦中的那位少年郎——正脸当真生得俊秀无双,梦中那骇人模样似乎只是幻觉。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觉头痛欲裂,勉强才爬起来,小心翼翼坐到阿涂身边,“公子……”乌黑的眼珠不住地偷瞧着阿涂的脸,越看越觉得喜爱,陈小姐不禁羞得脸颊飞红,“是你救了我吗?”
篝火越燃越旺。
雾漫阴空,火光烈烈,陈小姐却骤然觉得有一股寒气自脚底涌上,仿佛有一道看不见刀锋正横在自己喉间,令她不敢妄动。
阿涂又用手中的树枝拨了拨火堆。
没能得到他的回答,陈小姐便有些讪讪的,思索了一番,正要再度开口,薄红的声音便在此刻响起:“……他救了你?”
林中乱枝摇曳,身后猛然被谁贴了上来,森冷之气激得陈小姐牙关战战,她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一个红衣男子俯视下来的面孔,眉眼含笑,水光潋滟,眼下的面孔却被黑布缠了个密不透风。
红衣男子垂下来的发丝极其柔软,亮若绸缎,几乎扫在她脸上,“我看他分明是想杀你,怎么可能会救你呢。”薄红将脸慢慢转向阿涂的方向,目光却仍锁在陈小姐惊惧的脸上,轻声道,“阿涂,我说得对不对?”
几乎是同时,眼珠调转方向,阿涂起身,薄红周身的刀光激射而出。
动作太快,陈小姐尚未反应过来,原本在身侧的两个身影已冲向彼此,冷硬的风吹得她张不开眼,放慢呼吸,浑身仍是怕得打哆嗦。
滚热的火舌擦过薄红后颈,他身法敏捷,膝盖迅速向下一沉便险险躲过。
见他怕火,阿涂硬生生收回掌心将要挥出的火光,咬牙道:“犬神,你马上回去,不准坏我的事!”
薄红懒洋洋回道,“听不懂。”
红袖一挥,阿涂身侧土地龟裂,数截断刀生生刺出,彻底拦住他的去路。阿涂袖间同时甩出一条火鞭绕上巨树,正欲荡起,红影如电,纷飞的刀光再度绞缠住阿涂的胳膊,想逼迫他放开火鞭。
阿涂猝然骂道:“你给我滚开!”
薄红循着热风落在阿涂肩上,双脚恶狠狠在他肩头一踏,手上却扯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开,“我不滚——”他恶劣地贴近阿涂的脸,威胁道:“快说,许梓潼那老不死的东西究竟对你吩咐了什么?黄金台就要落下,牵涉进人间道的事,你就不怕折寿短命?”
阿涂脸色变了变,左手掌心捏碎火雷,向后一击横扫而去!
漫天流火随之炸开,气浪翻飞,薄红腾身后退,雪白的靴尖却还是不免被沾上了些灼烧后的黑灰。
他外头看了看自己的白靴,脸色突然变得与阿涂同样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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