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2)
最后一个总结性发言汇报的是杨鹏副省长。
之所以是总结性发言,是因为前面几个汇报发言的几乎全面概括了这次灾情的各个方面。
这次汛情造成的总体损失情况:包括蒙山水库和红旗水库在内的
两百多座水库的受灾和损失情况、包括老鹰湾在内的三处截流分洪的成效和得失情况,以及包括临锦市在内的十三个县区的灾情现状和救援情况。
临锦市整个市区截至目前伤亡情况:遇难人数一百五十三,受伤人数六百二十四,失踪失联人数八百五十九,直接财产损失大约在一百亿以上。
死亡人数仍在不断增加的是五阳县铁矿尾矿库溃坝事故。目前救援清理出的受灾面积不到受灾总面积的十分之一,但死亡和失踪人数已经占到了整个临锦市和所有灾区的一半以上。
截至目前,死亡八十三人,受伤四十二人,失踪失联四百五十二人。
随着紧急救援的展开,死亡人数仍在不断上升。
汇报到这里,王育山局长插话问:“失踪失联人数你们是怎么统计出来的?”
“一是乡政府在这三个受灾村庄现有家庭中统计的结果,二是集贸市场管理单位经过反复核查统计的结果,三是市县两家电信局共同查寻核实的结果,四是旅馆经理反复计算的结果,还有其他方面的统计核实,目前仍在继续进行中。我们与省市电信局等单位也进行过联系,目前看,这个数据的误差率不大,但整体数字是不是都在这场溃坝事故中失踪失联的,应该有一定的空间。”杨鹏回答得十分谨慎。
“一定的空间是什么意思?”王育山局长的脸色一直严肃阴沉。
“我们刚才做过测算,集贸市场的人数大约占三分之一,这些来此做生意的人员里面,一机双卡,或者使用两个手机的,大约能占到百分之三十左右。在三个村庄的村民中,一机双卡,或者持有两个手机的占百分之十左右。由于当时尾矿坝垮塌时间紧急,村民和当晚住宿在集贸市场的人员,来不及带上手机的能占到百分之二十左右。这些失踪失联人员是不是都掩埋在这片尾矿泥石流之中,应该有一定的空间。”杨鹏副省长字斟句酌,回答得极为认真仔细。
“你给我一个大概的数字,这次溃坝,丧生的总人数可能会有多少?”王育山局长直接问道。
“最低一百四十左右,最高二百六十左右。”杨鹏直接说出了数字。
“灾区总人数是多少?”王育山局长在本子上记了一下,接着问道。“两千三百人左右。”杨鹏回答得很快。
“那就是说,在溃坝之前,有两千多人紧急撤离了现场,及时获救?”王育山局长再次问道。
“是。”
“知道了,继续吧。”王育山局长说了一句,低头又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杨鹏说完统计数字之后,开始分析汛情和溃坝造成的特别重大灾情的具体原因。
“首先我必须说清楚的是,这次防汛工作和溃坝事件造成的重大损失,作为主管安全的副省长,我负有直接的、不可推卸的重要责任。我说这样的话,不是套话、假话,更不是想掩人耳目,文过饰非。我这次到临锦调研,在一个星期以前,就有专家直截了当地给我指出了蒙山水库和红旗水库存在的重大隐患,同时还有专家给我十分详细地反映了五阳铁矿尾矿库随时可能发生的巨大风险。我调研回来后,虽然在全省抗洪防汛紧急工作会议上提出了这个问题,但并没有对这两个重大隐患和问题采取任何坚决严厉的措施。在会中和会后我也给徐帆书记和程靳昆市长反映了这些问题,但并没有直接发布指令,责令他们必须立即整改和采取措施。事实上,我的这种轻描淡写、雨过地皮湿的工作作风,完全是敷衍了事,放任自流。我觉得和徐帆书记是多年的同事及朋友,认为程靳昆市长也是一个工作经验丰富、威望很高的领导干部,因此对他们不想批评,也不愿意批评,事实上是根本没有批评、不敢批评。换届之际,他们都是省委委员,都是影响自己选举的投票人,所以对他们的问题,对市委市政府存在的工作缺失,特别是如何防范这次即将到来的重大汛情,表面上看措辞严厉,声势浩大,事实上纯粹就是走过场,搞形式。对如何实施会议要求,根本就是会议传达会议,文件落实文件。特别是在我召开会议的前一晚,临锦市水利局局长张亚明、蒙山水库管理站站长李皓哲,连夜找到我的住所,向我反映了这次临锦防汛工作的不得力、对存在的重大隐患不重视、对全市的防汛工作没有积
极采取措施等问题,但我并没有及时给市委市政府提出任何整改的意见和批评。更让我感到痛心的是,这两位干部因为向我反映问题,有人趁机打小报告,造成恶劣影响,市委市政府以换届前进行人事调整的名义,在汛情即将到来的前夕,免去了这两位干部的职务。甚至以不听指挥,擅自在水库放水的罪名,把水库管理站站长连夜拘押。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当时只是找到徐帆书记了解了一下情况,并没有指出这属于打击报复,是违反党纪的恶性事件,属于临战换将,是必将危害全局的重大错误。徐帆书记当时给我说,他与程靳昆市长在工作上相互支持,双方配合得一直非常融洽,因此他对市政府的提议是同意的,并对我说,这样的事,不会影响大局,不会对防汛工作产生任何负面影响。我当时不仅没有指出这种想法是凌驾于组织之上的错误,这种做法是对党的原则的无视和背离,而是最终默认了这种结果。回到省城后,龚书记和李省长看到了我工作中的懦弱性,一边严厉批评了我,一边给予积极鼓励,并让我担任了权力更大的督察领导组组长。但今天看,我的过失,造成了防汛工作上的全面被动,也酿成了今天的重大损失……”
王育山局长这时说话了:“有这样的事情?在大汛到来前夕,把水利局局长和水库管理站站长免职了,还把站长给拘押了?”
“是。”杨鹏副省长看着王局长严厉的面孔,直接回答。
“市长、书记,你们两个,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王育山局长怒火中烧,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局长,杨鹏副省长说的没错,后来虽然改正了过来,但造成的过失已经来不及挽回了。”徐帆书记站了起来,对这件事当场予以承认。
“市长呢?”王局长既诧异,又愤怒地问。
“是,我承认,这是个错误。”程靳昆市长也站了起来,“但对他们的免职,局长,这确实是换届前的需要,对此我同书记也认真商量过。至于对李皓哲站长的处理,我是听信了下面的反映,这完全是一个错误……”
“诡辩!”李铎省长终于发怒了,一声断喝,“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了!这是错误吗?品行低劣!真为你们丢脸!”
现场一下子陷入沉寂。
良久,王育山局长问了一句:“张亚明局长在这里,李皓哲呢?”
杨鹏眼圈红了一下,立刻又止住了,抬起头来,努力让自己平静地说:“他在老鹰湾截流分洪爆破时,当场牺牲了……”
“牺牲了?”王育山局长震惊万分,“你们报告上写的在老鹰湾截流时,为争取时间,两次参加爆破,当场牺牲的就是李皓哲站长?”
“……是。”杨鹏终于忍不住地哽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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